十、《夕拾朝花》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微茫结音也不知道如何解构自己的这种愿望，并非霎时乍现、而是萦绕自己数个月的冲动，还能被定义成冲动吗？她的血脉，本来就是如此神奇的存在，能够让以为双目失明的马娘一次次构思重返赛场的泡影，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泡影最终会幻化成真。

“要回到赛场上去了。”

事到如今用“痴人说梦”来反驳也为时已晚，因为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哪怕未来孤注一掷也要去追寻那束遥远的光明——而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可以再次奔跑。更何况，她自己从未放弃过这种梦。

“路途遥远艰辛，但我会一直迈步向前。”

泉也帮着结音一起收拾好了训练需要的行李，他们回到特雷森学院后前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去详细规划未来的事宜。

窗外刚刚结束一场春雨，空气中的沉闷也消散了一些。

泉也放下喝掉一半的咖啡，再一次和结音确认她的想法：“回去训练的话，就要跟我分开了哦。没问题的吗？”

结音搓着热乎乎的茶杯外壁，驱散手头的湿冷感觉：“我一定能坚持下去的，奇迹星辰小姐也告诉过我，向着自己心中呼喊着的那个声音去追寻。我想穿着父亲留给我的决胜服，拿下重赏比赛的胜利.......”

她抿了一口饮料，给自己再鼓足一分勇气后接着说道：“我想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随着她自信昂扬的话音落下，一旁桌子上传来另一串含糊不清的搭话：

“奇迹那种东西，本来就是抓不住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中年男人，此刻他正半伏在餐桌上，手里拿着快要见底的酒瓶映证了他全身上下扑鼻而来的醉醺醺气息。他转动通红的双眼，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兴致冲冲的二人。他打了个嗝，身体从座位上微微直起来：“微茫结音小姐，我们得学着去面对现实。”

显然这个男人也认识自己，微茫结音并没有被他冷水一般的话语浇灭自己的热情，她仍旧笃定意志：“我一定可以的，只要刻苦练习，一定会有奇迹发生。您应该也见证过我登台演出，只要我拿出同样的努力，一定也能在赛场上取得成功！”

那个男人摆了摆手，不知道是在否定她还是在挥散自己身上的酒气。他继续用满是醉意的声音说道：“在舞台上，那是一个人的事情。自己跳，那是没问题的。可是在赛场上呢？和十多个同样在拼命的马娘一起，还是同一回事吗？”

在那个男人身旁的座位上，传来另一位中年妇女的劝阻：“别那么打击孩子，富岳君！”可以听出来，她的语气中多多少少带有一些和微茫结音类似的坚定，“我听说国外不是也有一位失明的马娘，她参加比赛照样能够胜利好多次。我记得好像是意大利的吧？”

没错，在千里之外的另一片大陆上，同样有一位无法看到世间景色的马娘——和奇迹星辰不同，她是真正依靠自己双腿去追寻胜利的存在。而有这样传奇的存在，也正是明弓泉也同意结音回到赛场的理由。

那个被称作富岳的男人又在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酒，随后吐出一句沮丧的论调：“别那么天真，意大利的那个马娘参加的是业余比赛，那些对手都不值一提。换做是在日本参加锦标赛，照样是吊车尾的命！”

泉也和结音沉默不语，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反驳这个观点。富岳没有留下任何机会，他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把自己心窝里的悲观尽数道出：

“微茫结音小姐，你的努力和顽强我们有目共睹，但做不到的事情是永远做不到的。要学会承认摆在自己面前的不可能，这也是很困难的。我先离席了。”

那一身酒气迅速离去，结音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虽然富岳的话非常刺痛人心，但句句在理，除了最后一句所谓的不可能之外，剩下的她完全心知肚明。现在她能做的最大努力之一，便是保持乐观，哪怕前方坎坷难如登天。

方才那位中年妇女走过来，小声地向二人道歉：“对不起，我家先生实在是口无遮拦。他自己心情不太好，希望你们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她向着吧台的方向示意，“老板，我帮这两位顾客买单！”

泉也不想麻烦她，但拦不住她的热情。然后，她握住结音的手，像是托付期望一般说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奔跑吧，结音小姐！去挑战一切不可能的事物！”

那对夫妇离开之后，又过了片刻，另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进入咖啡店内。通过一连串的声响，结音判断出这是一位比自己稍微年长的青年女性，身材偏高挑瘦削，正在向自己的位置走来。泉也向她介绍来者：

“结音，这就是我帮你选的新训练员，爱荷！”

结音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问好，爱荷上前来坐在他们旁边，和二人寒暄。她的声音就如名字一样，温柔且充满关爱。

“爱荷是跟我同期进入学院任职的，在我熟悉的训练员里，她是最有毅力的一位。接下来的千难万险，就由你们去携手克服。”

结音没有多想，脱口而出一句：“那泉也......”但很快戛然而止，因为刚才他们讨论的过程中，结音就得知了爱荷的训练场在另一个遥远的城市，那里是特雷森学院的分校区，意味着她和泉也不仅要分离，接下来的见面次数都会大幅减少。结音一开始有过一丝犹豫，但为了自己的前路，她必须要默默咽下这种痛苦。

“没事，我会认真听从爱荷小姐安排的。”结音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萌生的一切踌躇。

他们继续商讨了后续的训练事宜，最后终于迎来了这段征途的启程时刻。

“我们出发吧，爱荷小姐。”

结音一只手扶着爱荷的手臂，跟着她准备离开。而自己的另一只手，被泉也轻轻牵住——

那是离别之前，泉也给自己的最后一句嘱托：“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光明吧。”

微茫结音比别的马娘付诸了更多努力，这一点在路途中就可以看出来。她在列车上一遍遍询问爱荷接下来的训练安排，事无巨细，她都用自己一切办法去记下来。到了分校区之后，她们只是简单布置了一下生活起居，然后结音去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熟悉训练场地。哪里是去田径场的路，哪里是室内健身房，爱荷的办公室在哪里，医务室和休息准备室在什么地方，操场上跑道的形状、距离、周边的障碍，她都一遍遍地去摸索感受。仅用了一天有余，结音就基本熟悉了平时训练要去的所有地方，不用爱荷的帮扶也能自己往返于各处。

“我们先从基本的跑步训练开始，之前练习跳舞的时候你一直都是以相对较低的速度去移动，现在要熟悉高速状态下的方向感和平衡。”爱荷帮结音佩戴上耳机，带她到田径场上做准备。“先凭借自己的感觉去跑，距离不用太长，我会在旁边即时观察，告诉你怎样去调整。”

结音的短途直线跑步上手很快，哪怕一开始练习高速奔跑出现了小幅度的肢体、步态不协调，爱荷在旁边密切观察并迅速指挥，帮助她随时调整姿态。得益于之前和泉也刻苦排练舞蹈所积累的扎实功底，结音现在能够精确地根据爱荷的指导来进行调整，精确程度之高甚至和专业的测量工具不相上下。

她的理解和协调能力之高，显著加快了基础训练的进度，就连爱荷都忍不住感叹，结音简直是和指挥自己的人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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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狭路》

不管是体力还是意志力，还有对于训练员命令的绝对理解，微茫结音都做到了在爱荷认知中前所未有的高度。她能够做到比队伍中任何选手都早起，独自前往田径场训练，夜深之后没有任何光亮也能独自一人返回寝室，日复一日，毫无怨言。

对于结音的单独训练很快就取得成效，爱荷接下来着手安排其他队员跟她一起练习，让结音开始学着和其他人一起跑。依旧是在田径场上，爱荷全程在旁边观察，单独指导结音去控制方向、躲避干扰，以及伺机赶超。她一开始站在固定地点指导，总是被其他队员遮挡视线，所以开始跟着一边跑一边指挥，跟不上马娘 们的速度就开始骑车、搭设摄像头实时观测，最后索性搭了个高台，站在上面把大半个跑道尽收眼底。

“有人挡在你前面，往左边迈半步。”“你和右边的人距离太近，控制好方向，不要向右偏。”“方向斜了，往右转10度左右，一拍——对，很好。”“左后方有人要追上来了，拦不住她，往右斜一步。”

结音训练强度非常高，队伍里其他的马娘甚至都沦为了她的陪练；为了跟上她的节奏，爱荷的对讲机也一刻不停，几天下来呼叫按钮都按得磨砂了，连带消耗了好几包润喉片。

除了训练基本功之外，爱荷还跟她一起商量未来比赛的策略。鉴于和其他选手竞争时情况会很复杂，不可避免地给她们造成巨大压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们一致选择“大逃”，从一开始就争取遥遥领先，避免受到其他选手干扰。这也就意味着，结音接下来训练的重点会转移到起跑和冲刺上。

单单是起跑这一项，她们就有很多可以打磨的方面，除了把控方向、瞬间提速等训练之外，爱荷还给结音进行了大量锻炼反应速度的练习，就连偶尔出去逛街，她们放松娱乐的重点也在一些比拼迅速反应的游戏上。

一天下来注意力长时间保持高度集中的紧张状态，结音渐渐出现了头痛疲惫的症状，爱荷也会适时带着她去泡温泉、蒸桑拿，去做一些休闲养生进行调理，晚上临睡前还亲自帮她按摩头顶的穴位来纾解症状。当然，每次偶然有好好休息的机会，结音都不会忘记给泉也打电话聊天，把自己最近的刻苦努力和有趣见闻一并倾诉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和欣慰，化作一种对她而言不可或缺的鼓励。

这一天清早，睡眼朦胧的爱荷打着哈欠，一边和泉也视频聊天，一边走到健身房门口，她把镜头转向正在跑步机上大汗淋漓的结音，嬉笑道：“看吧，她永远起得比你还早！”

稍后结束了通话，爱荷走到结音身旁示意让她先停下来休息，帮她擦干浑身上下的汗水。“今天我们要开始一项特别的训练，需要你认真发挥，所以现在先多节省体力。”

她带结音一起去冲了个澡，吃过早饭之后，向结音详细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我向学院申请了，稍后去进行数字化模拟训练。”

“数字化......模拟？那是什么？”

爱荷向她简单说明：“就是去那个VR机房，在那里对公开的比赛数据进行模拟，让你和以往各个比赛的对手一起跑。”这个机房结音并不熟悉，因为她根本没有去过，只是曾经在主校区听说过——而且那已经是她失明之前的事情了，非常久远。

爱荷带她来到了所说的机房，这里是一件间常宽敞的教室，然后带着她去一一摸索、介绍：正中央是一台全向跑步机，虽然在周遭架设了保护措施，但站在上面的马娘依旧可以最大限度地摆动自己的四肢；教室墙边是几台硕大的服务器，另一边是一块大屏幕，除此之外还有训练员指导和调试主机，以及配套的VR设备——虽然对结音而言这些没什么用，她能够获取信息的主要来源是声音。

为了在训练中准确地捕捉动作，马娘需要换上紧凑的动捕服。这些衣服是整个机房最贵重的东西，不仅仅是动作捕捉功能，还能够根据服务器反馈的数据来刺激穿戴者的体表，模拟出碰撞的效果。

“这么多精密的设备......大家一定会抢着用吧！”

面对结音的感叹，爱荷边帮她换上动捕服一边回答：“主校区是这样的啦，因为搞一间这样的教室实在是太贵了，所以就算是主校区也只有三间，很多实力强劲想要挑战极限的马娘都会申请这样训练，教室使用名额经常排得满当当。这个分校区虽然只有一间，但学生人数少很多，而且大家平时基本是以协同训练为主，所以我们才有机会能申请使用数字模拟。”

爱荷准备给动捕服进行最后的数据调试：“结音，活动一下肢体，看看有没有到最适合自己的状态。”一切准备完毕之后，她给结音戴上一副特制耳机，“这副耳机能够360度模拟环境中的各种声音，用它去辅佐感知周围的状况吧。”

结音那边就绪之后，爱荷自己到训练员机位上，佩戴好VR眼镜，和她一起挑选模拟场景。“我们先从上一年的第一场新马战开始练习，2000米草地，右转。”

两人的耳机和眼镜中随即开始模拟当时的场景，结音被系统安排在1号，进入了模拟场景正中央的闸门里。爱荷在旁边向她简要介绍这场比赛的情况，“这次出道战里没有其他选手使用大逃战术，不过小心4号和11号，她们这次跑的是后追。”

“明白了。”结音微微压低身子摆出准备起跑的姿势，跑步机和动捕设备也对这细微的动作做出反应。

虚拟空间的赛道上，随着咔嚓一声，闸门齐刷刷地敞开，结音听到这一信号后迅速前冲，抢在其他选手前面取得了微弱的出闸优势。耳边传来各种响亮的脚步声夹杂在一块，还有解说员激昂的声音——准确地说，是现实中那场比赛的录音，以及系统根据模拟状况反馈的电脑合成解说音效。

“很好，你现在甩开了其他选手大概一个半身位，继续加速冲刺，不要停。”爱荷在模拟的数个机位中不断切换视角，向结音汇报赛场情况。

结音继续提速，脚下的跑步机和动捕设备也接收到了数据变化，模拟场景中的她也相对应的进一步加速。结音耳中传来的其他脚步声逐渐减弱，随着她靠近第一弯道，整个队伍也明显分散开来。“要转弯了，记得保持在中间位置，留出反应空间。往右转30度，持续转向，压住步伐间距.......还不够，再往右偏10度......好，保持这个角度。后面7号从内圈加速了，差你5个身位，保持速度不要被追上。”爱荷指挥结音跑完第一个弯道，此时她和第二名差7个身位，转入直线之后按照指示继续小幅度加速，恢复到直线的速度。

“保持现在的速度就可以，没问题吗？暂时不用担心后面的人。”

照着这样的势头跑过了最后一个弯道，来到最后300米的直线，跟在后面的其他选手终于开始加速，其中就有爱荷让她特别留意的4号和11号。但结音仍然保留了足够的体力，开始最终直线冲刺。身后马娘和自己的距离缩短速度，远远赶不上自己奔向终点的速度，最终结音以4个身位的显著优势在这片虚拟空间中夺得了冠军。

模拟结束，结音摘下耳机，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对这间教室里的设备赞不绝口：“好神奇，完全还原了比赛现场的感觉！”

在模拟练习了少数几次新马战之后，爱荷又在接下来的一次模拟中安排了另一位采用大逃战术的马娘，并且在赛前数据修订中专门提高了那位的出闸速度，向检验结音能否在优势受到挑战的情况下依旧保持领先地位。

毫不夸张地说，爱荷设定的数值几乎已近进入涉嫌作弊的范围，比如那位马娘的出闸延迟为0，起跑冲刺比原本最终直线冲刺的速度还要快，并且横冲直撞，能够和其他模拟选手一起构成密集的包围网。微茫结音鼓起勇气来挑战这种boss副本一样的场景，随着模拟空间中闸门开启，她仅仅以非常短暂的延迟出闸，但即便如此依然落后于那位选手。她一开始速度没有完全提上来，而那位选手一起步就是全速......但即便是这样，结音依旧只用了不到100米的工夫就马力全开，成功逼近到了她身后。

“这、这太强了！”虽然正常比赛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位马娘会在起步阶段就这么拼命地跑，但结音的速度还是让爱荷啧啧称奇。在她惊叹的同时出现了刹那的失神，而就在这一瞬间，结音撞到了那位选手挥动着的手臂，身上的动捕服释放信号模拟出“碰撞”的效果，肌肉感受到的刺激让结音躯体一震，不自觉向一边倒去，所幸并没有受伤。

爱荷结束了模拟训练，对结音起跑冲刺的功底表示出完全的信任。但结音又有了另外的担忧：“如果被其他人赶超或者包围，肯定也会像刚才那样被撞倒。”

“完全不用担心！”爱荷帮她脱下动捕服，结束训练，“我们采取大逃战术，就是为了把所有人甩在身后，避免出现你担心的那种情况。你的出闸速度，已经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结音这才回过神，自己所担心的，完全是自己失明前的最后一场比赛——被空弦长弓和蔓越莓超过的绝望。如果真的被追上了怎么办呢？如果起跑失利，被包围了怎么办呢？如果真的被后追的选手再次拦截，被夹在中间的话，双目失明的她肯定无法自己脱身，爱荷能指挥得过来吗......

结音拍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清醒一些，现在的她暂时不用考虑那些事情。

夏天已经悄然离去，结音依旧在继续保持高强度的训练。她的汗水不知道已经浸坏了多少毛巾，穿坏的跑鞋也早已堆积如山，但她也展现出了有目共睹的强大实力。除此之外，轻轻吹过的秋风也给她带来了一则重大喜讯，同时也是一个艰巨的挑战：

“真的太好了！”结音躺在田径场中间的草地上，感受渐渐远去的烈日气息。她把手机握在怀中，满怀喜悦地和泉也通话，“没想到真的成功报名了京都大赏典！”

没错，结音接下来的比赛，是她此生第一次参加的重赏赛事——G2京都大赏典。她和爱荷一起提交报名申请的时候，虽然赏金已经满足了参赛要求，但考虑到结音极其特殊的状况，她们原本并没有抱太大期望的。没想到结音在学院内外积攒的粉丝和名气，竟然成功把她送进了G2的参赛名单中！

“我到时候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有爱荷小姐在，我一定能赢的！我要穿着那件决胜服，站在胜者舞台上，去表演出泉也教过我的舞蹈！”

虽然她已经准备好“逃”进胜利的怀抱，但第二天，爱荷就一脸愁绪地把结音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告诉结音，由于时间比较早，她们报名的时候还有很多空余名额。而今天，剩下的名额已经被尽数登记，这其中有两个非常显眼的名字。而结音听到她们的名字之后，脸上的自信也出现了微微的扭曲——

“人气第二，空弦长弓；人气第三，蔓越莓。”

命运的道路是如此狭窄，竟然让她们在赛场上再度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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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狩猎的长弓》

“为什么又是她们啊.....”结音嘟哝道。她并不是怀恨在心，只是和她们再度竞争，难免让自己想起曾经失败的痛苦。

“我记得之前专门模拟过和她们的比赛吧？确实很强，尤其是空弦长弓，被称作‘猎人的长弓’，以后追的战法，像捕猎一样追逐，战胜过好几个采用逃法的对手。”爱荷回忆起这两个名字，一开始结音以她为目标进行模拟训练的时候确实很吃力，一度被逼近赶超，但后来结音已经能够取得微弱优势了。爱荷认为，结音现在的担忧，基本还是出于对过往经历的念念不忘。

爱荷想过让结音模拟一下曾经的那场公开赛，重新面对空弦长弓和蔓越莓，但她认为这种许久之前的比赛没有必要复盘，两位对手后来经过了多场比赛的历练明显变得更强，战术也多少有了改变。结音现在能做的，就是尽一切方法确保自己的优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爱荷跟结音专门留意了这两位马娘的比赛复盘数据，经过多次对比和模拟，爱荷还是确信：只要起跑迅速、发挥正常、冲刺及时，结音还是有微小优势的。但结音仍然心存焦虑，她问爱荷：“能不能分析出她们最终冲刺时候的状态，比如心率、血压什么的。”

爱荷有些匪夷所思，哪有马娘跑步的时候还带心电图的？不过，她把服务器里记录的比赛数据罗列出来，交给内置的AI系统进行分析，得出了空弦长弓和蔓越莓每一次比赛中大致的速度曲线。分析结果让她们感到有些疑惑：数据显示，空弦长弓和蔓越莓在去年那次公开赛中，最终直线冲刺的加速度要显著高于后来的任何一场比赛；换句话说，在后来的比赛中，她们的末脚，变慢了。

“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们后来直线冲刺的水平，好像退步了一样？”

结音思索了一番，脑海中闪过一丝让她背后发寒的猜想。她摆脱爱荷申请继续进行模拟训练，而这次复盘的内容，正是去年的那次公开赛。

“爱荷姐，等我到了最后300米，你把空弦长弓和蔓越莓的数据调高，让她们能够追上并超过我——就像曾经比赛时一样。”结音在跑步机上做好了准备。爱荷很快理解了，她想要为自己准备另一条备选的道路，一旦再次陷入被赶超和包围的绝境，她必须想办法脱身——爱荷也是。

模拟比赛很快进行到了最后的300m，随着提前设定好的程序运作，场景中领先的微茫结音被模拟出来的两个对手一左一右追上，距离她们加速脱离大概有不到8秒钟的时间，对结音而言独自脱身是根本不可能了——周遭的脚步声、呐喊声过于嘈杂，让她无法判断两名对手的位置。一切交给爱荷来指挥，而爱荷......

“现在冲刺，不对，太早了。往左转，斜10度，大步迈过去切到外圈。”

结音照着她指挥的内容来做，但随即撞到了左后方的蔓越莓。脱离失败。

“我......爱荷姐，再试一次。拜托你了！”结音简单调整一下状态，“继续在刚才最后300米的位置，重来。”

模拟场景又回到了十几秒前，两位模拟选手再次追上来，结音顽强地保持速度避免落后，但爱荷那边仍旧没法得出最佳的脱身方式。

“这次先稍微加速，然后向右斜20度，再......”爱荷总算是得出了相对靠谱的脱身方法，但已经太迟了，模拟选手们已经施展末脚把结音甩到身后，甚至还不忘再撞一下她。

结音穿着粗气，勉强憋出一句：“稍微休息一下，再来一次。”

对于爱荷而言，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挥一位看不见周遭的马娘根本就是难如登天。就算这只是模拟，每一次重置之后两位选手追赶和包抄的位置都会出现明显的差异，在短短几秒内用语言指挥结音完成如此精细的调整，已经远超爱荷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如果她的眼睛还能够看到前方和两边的情景，结合现在的实力，完全是可以脱身的。但是很可惜，她根本就没法拥有这种光明。

几次尝试下来，结音早已精疲力尽，倚靠着跑步机旁边的护栏将就维持站立。等到爱荷帮她脱下已经黏了厚厚一层汗水的动捕服，她直接虚脱瘫倒在怀里。“爱荷姐.....”结音甚至连呼唤的力气都所剩无几，爱荷帮她捋了一下被汗水粘得左一撮右一撮的深靛色头发，感受着她缓缓进入梦乡的均匀呼吸。

爱荷抱着半梦半醒的结音回到家里，帮她冲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汗渍，换上一身清爽的干净衣服，抱到床上休息。看着呼吸平静而均匀的少女，爱荷痛心地轻抚她毛茸茸的耳朵。

爱荷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想要探讨一下结音遇到的困难。在她找到之前，在一旁熟睡的结音就已经喃喃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泉也......”

“我该......怎么办......”

熟睡中的少女，手掌无意识地握紧。爱荷轻轻抚摸她的手，叹息出数不尽的无奈。

这样的一条退路看上去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爱荷跟结音目前唯一的策略，就是拼命大逃，如同惊恐的猎物一般逃离身后猎人的长弓。